“專業什麽？”

孟冉以為自己沒聽清, 下意識重覆了一遍。

想到小姑娘時而乖巧、時而又小貓似的亮爪子想撓人的樣子，江讓重新發動引擎，嘴角微翹, “沒什麽。”

雖然孟起的突發事件把兩人晚上的計劃都打亂了, 不過zero那的第二場局還給他們留了位置。畢竟起頭人是江讓，問過小姑娘的意見後，車頭調轉徑直向市中心開。

回去的路上, 江讓開的很慢。

仗著自己被追求者的身份, 孟冉第一次沒有偷偷地打量他而是側過身正大光明地觀察起駕駛座上的男人。

市中心燈火密集，墨色的夜在這兒全然施展不開, 被恍如白晝的燈火吞噬得支離破碎。

鋪散開來的光線照進車廂, 打在他俊逸的側顏，在高挺的鼻梁邊投下一片陰影。

男人單手把著方向盤上，另一條手臂閑散地搭在自己身上, 和第一次見面落下的印象一樣，不羈又隨意。

他應該早就發現了自己在看他，這個時候，調侃的話多半已經掛在嘴邊。

孟冉長睫微閃，搶在他前面有些猶豫地開口，“前面路邊, 能讓我下來一下嗎？”

江讓不明所以，“可以。五分鐘夠嗎？”

小姑娘趕忙點頭答應。

路邊的香樟樹投下一片陰影，明藍色的跑車打著雙跳緩緩停下，隨即側門被打開, 從裏面鉆出個身量嬌小的小姑娘。她踩著高跟鞋快跑幾步消失在了視野，沒多久又拎著一袋東西匆匆回到了車上。

“噔噔等噔！”小姑娘舉起手裏的袋子得意地朝駕駛座的男人晃了晃，“餓不餓？這裏有三明治，吃嘛？”

男人不說話，她又把藏在背後的另一只手舉了起來，“看，關東煮！”

拎著塑料袋的手繼續往裏面掏，“面包？酸奶？哦，對了。還有這個，熱奶茶！”

“……”江讓無奈地替她接過滿手的零食，語氣也不自覺柔和起來，“這是，要去野餐？”

“晚上你不什麽都沒吃麽，要不先喝點熱奶茶？”她用膝蓋夾著關東煮的杯子，使勁擰了兩下也沒把奶茶瓶子擰開。

江讓自然地接過，隨手一擰又丟回給小姑娘。

一小瓶溫熱的奶茶在兩人手裏被傳了個來回，最後又被她塞進了男人的懷裏，她皺眉，“你是不是胃疼？我看你一直把手搭在這兒。”

說完看，她用手指指了指自己肋骨中間的位置示意。

熱飲看來是特意為他買的，江讓舒展開眉眼，暧昧道，“原來這麽喜歡觀察哥哥啊？雖然哥哥的胃沒問題，但為了讓我們冉冉滿意，那哥哥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對小姑娘如此細致的觀察力，他有些詫異。

確實，之前狐朋狗友的酒局太多，喝傷過幾次，但在小姑娘面前他還是硬著頭皮強裝沒事地仰頭喝了一小口。

溫熱的液體順著口腔一路暢通無阻地向下流淌，路過的車閃著車燈開過，清晰地勾勒出男人由於仰頭而刻意展現的完美下顎弧線，喉結性感地上下滾動，平添了一絲動態美。

孟冉悄悄抿起唇，耳垂燙人。

她怕自己面紅耳赤的樣子被看見，只能假裝低頭吃了一小口關東煮。

等臉上的溫度褪去一些，才敢擡頭看他，奶茶瓶子已經被放到了一邊的水杯架上，她一擡頭剛好和男人低垂的眼眸對上。

小姑娘緊張地撈起身邊的三明治就遞過去，“喏，吃這個。”

這回他沒伸手接過，歪著頭朝窗外方向下顎輕擡，“這兒禁停，快超時了。要不路上辛苦冉冉幫哥哥拿著？”

“啊，不能停啊？”她有些錯愕，兩三下把堆在腿上的零食抱在胸前，向他示意，“我好了，那咱們快走吧！”

車子緩緩啟動，江讓自覺在認識她以後，自己所有的跑車都失去了價值。

再怎麽寬敞的路面，他都克己自守地徘徊在六十碼上下，一會兒覺得開太快小姑娘害怕，一會兒又怕她捧著滿滿一杯關東煮燙著。

餘光瞥見她正小口小口咀嚼著牛肉丸，兩腮微鼓，上顎輕輕磨動，像極了軟綿綿的小倉鼠。江讓忍不住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給哥哥吃一顆？”

咀嚼的動作有一瞬停頓，小姑娘看了半晌手裏唯一的一根簽子，在他第二次下達請求之前戳了一個牛肉丸遞到那人面前，“喏。”

江讓微微側頭，朝她的方向湊近幾分，精準地一口叼住簽子上的牛肉丸。

孟冉順勢抽回手，想把簽子收回。兩人的方向幾乎在同一個水平線上，竹簽的末端不可避免地跟男人唇角親密接觸後滑過。

她輕舔下唇，目光死死地盯著竹簽末梢，隨後在半杯還未吃完的關東煮上來回轉了兩圈。

似乎是做了什麽重要決定，小姑娘鼓足勇氣悄悄看向左側，男人似乎什麽都沒註意到，保持著緩慢咀嚼食物的速度雙眼卻專心致志盯著前方。

還好他沒感覺到……

她舒了口氣，重新戳了一顆丸子放心地送進嘴裏。

牙齒剛觸到Q彈的肉丸表面，還未來得及享受美味，就聽左側傳來他似笑非笑的嗓音，“這麽不嫌棄哥哥啊？”

“……”

她怎麽就忘了！

這個男人！他可以專心開車的同時！洞察她這兒發生的一切！

真的大意了！！！

……

晚上八點以後，成年人的夜生活就陸陸續續開始了。

zero這幾年在江市已經成了網紅地標，不僅因為高調奢華的裝修風格，更是因為時不時引發的名人效應。

從開業至今，每天慕名而來小酌兩杯的客人並不少，久而久之承襲了貴賓預約制。

在車上稍微吃了點東西墊墊饑，抵達zero的時候空腹抽搐的不適感已經下去了不少。

孟冉是第一次來，跟在江讓背後忍不住擡眼四處好奇地打量起來。

而前面那人很明顯，是這裏的常客。

從門口進來他就表現出非同一般的熟門熟路，甚至連過往的服務員在見到他之後也會禮貌客氣地躬身歡迎江少爺的到來。

小姑娘撇了撇嘴，一言不發地垂下眼眸隱在他身後。

倒不是因為怕生，只是心裏莫名生出一絲害怕，怕在服務員臉上捕捉到哪怕一絲不經意透露的訊息——江少爺又換女伴了啊。

相對於她從別處了解到的酒吧，zero顯然和那些嘈雜的環境不太一樣。

不見熙熙攘攘的人群，也不見舞池裏搖曳的身姿，幾乎所有人都各自聚在自己的小圈子，小酌幾口慢條斯理地聽著舞臺上低沈又性感的沙啞女聲緩緩訴說歌曲的故事。

江讓預約的卡座在邊上，十分隱蔽私密，繞過一排錯落擺放的酒架眼前豁然開朗，才見到早已在那享受著的顧川一行人。

顧川見到兩人的到來，眼睛一亮，不懷好意道，“怎麽才來？是不是嫌我們這兒太亮啊？阿讓，你說要不要自罰？”

面前的桌上齊刷刷擺著六小盞酒杯，酒杯裏透明的液體顏色循序漸進由淺入深，不難猜到酒精度數也應該是一字排開越來越高。

而長桌的另一頭，十二輪回的另外六杯在他們來之前已經被分給了其他六位同事。

顧川手指往前一推，把顏色最淺的那杯推到孟冉面前，笑道，“別說老板欺負你啊，這得多照顧你才放你一馬。”

孟冉不明所以地坐下，指尖還未碰到杯壁，面前那杯顏色稍淺的酒就被江讓推到了自己面前，從嗓子眼發出不屑的輕哼，他挑眉看顧川，“小姑娘不能喝就別勉強，今天爸爸陪你玩兒，乖崽。”

被占了便宜的顧川也不見惱，嘴角微翹靠回沙發，雙手隨意地環在胸口笑道，“這麽寶貝啊？那也行，今天別的不說，這半面你喝完以後咱們見面不再是兄弟，你就是我親爹。”

平時他們幾個狐朋狗友習慣了這樣的玩笑，第一次來zero的時候就戲稱，誰能喝完一整輪誰就是大家的爸爸，隨著時間推移，這條不成文的規矩就成了誰喝完半輪就能上寶座。

可見這一溜兒得有多兇。

孟冉另一邊剛好坐著夏星呈，她偷偷看了一眼夏星呈杯裏的顏色，湊過頭好奇地問道，“你這個好喝嗎？”

“太辣了，”夏星呈吐出舌尖，抱怨道，“這一杯喝下去，我大概會飛升。”

“這樣啊……”

她收回目光落在江讓面前的六盞上，輕揪他衣角，“你真喝啊？胃真的沒事嗎？”

小姑娘濕漉漉的眼神在影綽闌珊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明亮，江讓舌尖勾過犬牙，趁其他人不註意安撫性地輕刮一下她挺翹的鼻尖，笑得有幾分散漫，“沒事兒，不用擔心。”

晚上她在車裏也沒吃什麽正餐，江讓一坐下就給她點了幾樣小姑娘愛吃的甜品，這會兒服務員剛巧送來其中一品。

軟糯的爆漿蛋糕順著刀叉的方向流沙似的向周邊塌陷，濃郁香甜的奶油味混雜著可可粉的香氣飄散開來，看得人食指大動。

夏星呈配合地哇了一聲，“冉妹，你開小竈啊！”

在接觸到小姑娘背後那人瞥過的涼涼一眼之後，他瞬間領悟了高舉老板娘大旗的真諦，在心裏暗罵自己一聲，迅速恢覆了狀態，“江總也太好了叭，真可惜我們剛剛晚飯吃的太撐了現在還在嗓子眼，要不然我也好想吃一口啊！”

“嗝，有點撐，我還是去邊上溜達一圈好了。”

他配合地打了個嗝順勢站起身，往另一邊靠，再回首偷看江總，臉上的表情仿佛寫著，表現得不錯回頭給你加工資。

看看，在閃電做人上人就是這麽簡單。

同一張卡座上其他人再不濟都是啤酒，就小姑娘面前幹幹凈凈擺著果汁和蛋糕，像走串了場。

她窩在沙發上安安靜靜吃著蛋糕，每次下手之前總是動作自然地用叉子分出一半，擺在幹凈的空盤上，往江讓面前推。

他也沒拒絕，每次都從善如流地接下。

角落的卡座一般不會有其他人路過，孟冉出於長姐的責任本想發個消息問問孟起到家沒，手指停留在通訊錄上又遲疑起來。

她不知道孟起的手機號，這事兒也不適合問楊芷，想了半晌只能嘆了口氣作罷。

邊上突然傳來幾聲喧鬧，她放下手機朝卡座外面看去，幾個年紀相仿的男人往這裏探頭看了好幾次突然如釋重負地一齊擁了過來，其中幾個還挺眼熟。

她還沒想起從哪兒見過這些人，就聽其中一個喊她身邊那人。

“讓哥，果然是你啊！我在後邊看了好久了，就覺得背影像你，你這好久沒出來玩我都以為看錯了！”

“謔，川哥也在啊！”

“走走走，去哥們那邊敘個舊？”

那幾人說著目光隨意地掃了一眼半隱在背後的孟冉，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你家姑娘也在啊？”

孟冉這才想起來，帶頭的這人，之前在餐廳見過。

也不知道江讓出於什麽心理，側頭看了一眼他說的小姑娘，隨手把剛還搭在沙發背上的大衣取下精準地落在她身上。

呢大衣不甚柔滑的質感夾帶著男人特有的薄荷煙味罩住自己半邊臉，孟冉小貓似的蹭了蹭努力適應眼前倏然而降的黑暗。

大手隔著衣服落在她頭頂，熟悉的聲線從她耳邊擦過，“我去一下，一會兒就回來。別亂跑。”

她頂著大衣用力點頭，男人輕笑一聲又補充道，“還有，有事離開座位的話，回來想吃什麽重新點，沒喝完沒吃完的東西都不準再碰了。知道？”

聽著他老父親似的叮嚀，孟冉笑瞇瞇地乖巧答應，“知道啦！”

江讓帶著顧川一離開，她周圍空曠了不少，心思又回到剛才糾結的問題上。

明知道孟起的事兒還輪不到她擔心，總覺得不放心，最終想了個折中的辦法，硬著頭皮給楊芷撥了個電話。

從最近的生活到工作，匯報了一大圈才回到這個電話的正題上。

“時間不早了，您和爸爸還有小起也早點休息吧。”

楊芷滿意地應了一聲，笑道，“小起明天要上學，早就睡了。那你也早點休息。”

小姑娘這才舒了口氣，安全在家就好。

掛完電話回到卡座，其他人正喝的氛圍高漲，她十分聽話地挑了一杯沈澱如星空的飲料替換了面前的果汁。

閃電男員工偏多，唯一和她玩得最好的許攸今天又沒到場，小姑娘有些無聊地輕咬吸管，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杯裏的飲料，有一點兒酒精味，但不濃，調和後被濃郁的果香沖淡了不少。

唇齒間彌漫著百香果摻檸檬的香氣，甜而不膩。

眼見著一杯快喝完，江讓也不見回來。

小姑娘從坐下起，喝了不少水，這會兒跟夏星呈打了個招呼，起身往洗手間走。

zero聞名在外的其中一點，便是奢華的洗手間。

不至於有什麽鑲鉆的馬桶，化妝臺上擺著的成套lamer倒是真實存在。一整溜兒棕櫚綠的大大小小瓶子齊齊排開，邊上還架著dyson吹風機。

她進門的時候，剛好有個女生舉著自拍桿正在直播，

“所以來這兒消費的基本素質還是有的嘛，這麽一大排臘梅不會有人隨便拿的啦！”

“但是看到我手邊的aveda了嗎？梳子可以帶回家哦，這是隱藏福利~”

“哦，對了，這邊拉開，可以看到整套全系列色號的CHANEL眼影盤方便補妝……”

餘光瞥見有人進來，女生抿唇輕笑一聲，“有人來啦，先關一會兒回頭再給寶寶們看哦！”

孟冉松了口氣，轉身進了隔間。

等她再次出來的時候，剛直播的女生大概也覺得洗手間裏已經播得差不多了，跟著她一前一後出門繞到外面的洗手池邊。

直播已經再次開啟，女生洗完手走在前面，旁若無人地跟粉絲絮絮叨叨。

悠長的通道迎面過來一個陌生男人，突然在女生面前駐足停下，半個身子擋住通道與她調笑，“小姐，註意你很久了，留個聯系方式？”

女生側過屏幕，上下掃了男人一眼便蹙眉拒絕，“對不起，給不了。”

男人一聲輕笑，目光越過她落在後面孟冉身上，嘲諷道，“裝什麽，你還以為自己是後面那個清純掛的？”

兩人貼得挺近，男人的聲音大概一字不落清晰地傳進了直播間。

女生臉上浮上一層薄怒，順帶著剜了一眼跟在後面莫名中槍的孟冉。

一男一女幾乎把整條通道擋得嚴嚴實實，孟冉又不能撥開兩人從中間穿過去，猶豫了半晌只好退後幾步在邊上等著。

男人大概不是第一次被同一個人拒絕，也沒了耐心，兩相比較之下瞬間對眼前的網紅臉失去了興趣，繞開她徑直向後面乖巧的小美人邁開步伐。

孟冉見通道被讓開，也不管男人是準備幹嗎，毫不猶豫地繞開直面而來的人向外面走。

男人腳步停滯，轉身擒住她手腕，話猶在嘴邊，只見小美人驚詫之際下意識甩手退開一大步，“你幹嗎！”

“小妹妹，留個……”

“不行！”

邊上看戲的女生沒忍住噗嗤笑出聲，手裏的直播鏡頭轉向男人，不忘添油加醋，“大家看看這張嘴臉，以後來zero一定要避開這個人哦！專挑落單的女生下手。”

男人氣急，立即上前用手擋住攝像頭，把女生猛力推到墻上。

大概是她穿著將近十厘米的高跟鞋，腳下不穩，慌亂間小臂一帶把孟冉也推了個趔趄。

小姑娘肩膀在重力推搡下撞在墻邊，眼前有些發黑，倒吸一口涼氣。

她沒想到上個洗手間還能碰上這麽倒黴的事兒，心跳如鼓在胸腔此起彼伏地敲著。

再次擡起眼皮，伴隨著一聲猛烈的撞擊聲，男人被一個側摔甩過一道弧度齜牙咧嘴地躺倒在地。

還沒完全消化眼前發生的一切，只聽剛才的女生有些驚喜的喊道，“阿讓！”

後半句帶著一絲誰都能聽出來的嬌羞，“你怎麽來了……謝謝啊，又給你添麻煩了。”

阿讓，

又給你添麻煩。

一分鐘前剛對旁邊那個小姐姐升起的半分好感一下子墜落谷底。

孟冉抿唇看向突然出現的江讓，呵，男人。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睡醒了看，

這幾天每天靠頭疼藥度日……真的，再也不會小長假出門了

這個點剛吃好晚飯，靠毅力修完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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